2013.06.01 第 239 期

一方陽光

藥學系三年級 王乃文

 

我與光陰的偶遇,在二○○九年的盛夏。

夏天一到,陽光總是令人敬畏。研究室靠窗的幾排座位一到下午就開始西曬。雖不是直射,但午後的光線依然刺眼,同學們紛紛拉上窗簾,在沒有日光,只有日光燈和冷氣的研究室裏繼續埋首工作。

那個周末剛好只有我一人。吃完飯覺得有點睏便趴在桌上小憩。睡著睡著愈來愈熱,最後終於耐不住曝曬而放棄午睡。維持坐姿的我睏意猶存,慵懶著不想馬上起身,便盯著剛剛趴著的桌面出神。原本照在我身上的陽光,現在投在書桌上。窗子是方的,所以這片金黃色的陽光也變成方形的。

咦,桌上這一方陽光竟然在動!它不是靜止的,眼前流光閃動,在金色的窗影中進進出出不停流轉,波光粼粼的樣子真美。這是什麼?光影、空氣、還是時間?那一剎那,光、空氣與時間合而為一,這難道是時光飛逝!原來古人說的是真的,不是憑空想像,也不是比喻,一定有人見過,也許正是此刻的景象。沒想到我竟然有幸,親眼目睹時間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穿越我的書桌,讓我既震撼又感動。我確信自己是醒著的,不是作夢,只是整個人似乎籠罩在某種「神啟」的光輝裏面。為了確定眼睛沒花,想叫同學來看,但諾大的研究室四下無人。我在這裏待了二年,今日才得見此情此景,最遺憾的是沒有人能夠分享,一同見證光陰的飛逝,也在讚嘆奇景之餘順便八股一下,互相勉勵該好好把握時間。所以我猜這不是上帝要我別浪費生命睡午覺的提醒,而是知道我周末還來念書,送我一人獨享的禮物,讓我窺見時間在鐘與錶之外,奇幻的另一面。光陰的確稍縱即逝,很快,也很美。所以我捨不得起身,便定下心,靜靜陪著時光的影子逐漸淡去,等到陽光終於從小書桌退場,我才依依不捨地向窗外的藍天說聲「再見,謝謝!」

很可惜,這個景象已經不復出現。雖然午後的西曬依舊,一方陽光也準時出現,我忠實地守候著,卻再沒有時光飛逝。我指著桌上的陽光告訴同學那天的意外邂逅,同學說我想太多了。這,也許跟季節和空氣品質有關,也許會動的始終不是光線而是氣流。可能是氣流透過空氣中的粒子與某個角度的陽光反射,再投影在我的書桌上。也許,是我被晒昏頭了。我從來不想去問學自然科學的朋友,甚至不願去查成語故事,因為答案若揭曉,美感就消失了;知道了一切,想像力就不能任意馳聘。我寧可相信這是那一天我得到的神祕禮物,我相信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不是偶然。

不論如何,光陰跟我曾經有過交集,在我最愛的角落留下只有我看得到、帶來濃濃幸福感的印記。一直陪伴著我的那方陽光,我也珍惜著,夾在記憶裏,化成研究所生涯中最浪漫的書籤。